2016年9月2日 星期五

嘉義→台中:無法接受自己的存在

又麻煩老哥把我載到嘉義交流道攔車北上,

約莫十分鐘一台白色轎車迴轉,緩緩拉下車窗。

『你有身分證嗎?』,一位戴著墨鏡的阿姨說道:

『我要怎麼信任你?你知道,因為我是女生,How can I trust you?

還好自從上次住過背包客棧後,

我隨身就多帶了中華民國政府的身分證。

『那你在做什麼?』,我立刻秀出我擁抱用的板子,

『那我照張相,跟身分證一起。』,阿姨照完相後,

才放心讓我上車。

--

上車之後我不敢怠慢,也不敢開話題。

阿姨主動從我的家世聊起,一樣問到像這樣的旅行如何維生,

以及家人知道我在做這些後的態度等等。

『像我也常抱抱我兩位兒子來表達我的愛意。』,

阿姨稍微提到了她目前的家庭狀況,

她自己有在學佛,因此才心生想要載我的想法。

『像有些事情,真的過了就好了。』,

從她的用詞感覺得出問題應該跟她絕口不提的丈夫有關。

『你這樣子在外面抱陌生人,這樣你回去有抱你家人嗎?』,

「沒有。」,我回答得乾脆。

『你這樣不行,Ridiculous(荒唐).』,我頓時啞口,


You want society to accept you, but you can’t even accept yourself.

(妳想要社會接受妳,但妳自己都無法接受妳自己。)』。


我不喜歡一般的擁抱,

去年那一個小時的無人接納對我來說宛如永恆的傷痛一般,

直到今年初我還是被行人的反應刺傷,

只因我已經訓練到可以從遠處清楚看到和聽到那些回饋,

那些恐懼、厭惡、反感及排斥的態度仍深深烙印著我。

我害怕這仰賴視覺的社會,我害怕價值審美觀強壓在我身上,

就好比女性總在外貌上被社會大眾指指點點,

她們不管高矮胖瘦、感情狀況和交友圈如何,都會被人輿論,

都會被施予壓力,進入婚姻後則更變本加厲。

因此我到現在還是矇著眼,逃避著自己真實的樣貌,

也藉此逃避著家人們,不敢正面迎接社會的老舊的刻板觀念。


『你記住我的話,到台北給媽媽一個擁抱,爸爸也許比較難,

但你回去還是可以試試看,你阿公阿嬤也很需要的,不是嗎?』。

當下我淚腺整個完全支持不住,趕緊趁阿姨沒講話時偷偷拭淚。

--

『你快樂嗎?』,快下中港交流道時,阿姨問了這個問題。

「我的目標並不是快樂。」,

『這是一個大哉問。It’s a big question.』,阿姨知道這問題很大,

我本來想講我的目標是悲傷,我渴望用這股能量改變整個社會,

至少從台灣開始,改變整個島嶼對情感關係單一化的舊有觀念,

並讓所有子女們都能過更好的生活。

但直到下交流道到停車為止,我還是沒有回答出來。

--


阿姨很湊巧地開車到客運轉運站附近,她想說既然都到這了,

竟塞給我五百要我買車票直接坐客運到台北,

我當下雖然有先回絕,但怕耽誤她上班時間,

還是下車先行買票,她後來把買車票找的三百塊塞給我,

這是我第一次收陌生人的錢。

約莫十分鐘後,我坐上客運,

車窗外明明就頂著刺眼烈日,但我的臉上卻淚如雨下。

我默默決定不暫時回嘉了。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