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麻煩老哥把我載到嘉義交流道攔車北上,
約莫十分鐘一台白色轎車迴轉,緩緩拉下車窗。
『你有身分證嗎?』,一位戴著墨鏡的阿姨說道:
『我要怎麼信任你?你知道,因為我是女生,How can I trust you?』
還好自從上次住過背包客棧後,
我隨身就多帶了中華民國政府的身分證。
『那你在做什麼?』,我立刻秀出我擁抱用的板子,
『那我照張相,跟身分證一起。』,阿姨照完相後,
才放心讓我上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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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車之後我不敢怠慢,也不敢開話題。
阿姨主動從我的家世聊起,一樣問到像這樣的旅行如何維生,
以及家人知道我在做這些後的態度等等。
『像我也常抱抱我兩位兒子來表達我的愛意。』,
阿姨稍微提到了她目前的家庭狀況,
她自己有在學佛,因此才心生想要載我的想法。
『像有些事情,真的過了就好了。』,
從她的用詞感覺得出問題應該跟她絕口不提的丈夫有關。
『你這樣子在外面抱陌生人,這樣你回去有抱你家人嗎?』,
「沒有。」,我回答得乾脆。
『你這樣不行,Ridiculous(荒唐).』,我頓時啞口,
『You want society to accept you, but you
can’t even accept yourself.
(妳想要社會接受妳,但妳自己都無法接受妳自己。)』。
…
我不喜歡一般的擁抱,
去年那一個小時的無人接納對我來說宛如永恆的傷痛一般,
直到今年初我還是被行人的反應刺傷,
只因我已經訓練到可以從遠處清楚看到和聽到那些回饋,
那些恐懼、厭惡、反感及排斥的態度仍深深烙印著我。
我害怕這仰賴視覺的社會,我害怕價值審美觀強壓在我身上,
就好比女性總在外貌上被社會大眾指指點點,
她們不管高矮胖瘦、感情狀況和交友圈如何,都會被人輿論,
都會被施予壓力,進入婚姻後則更變本加厲。
因此我到現在還是矇著眼,逃避著自己真實的樣貌,
也藉此逃避著家人們,不敢正面迎接社會的老舊的刻板觀念。
…
『你記住我的話,到台北給媽媽一個擁抱,爸爸也許比較難,
但你回去還是可以試試看,你阿公阿嬤也很需要的,不是嗎?』。
當下我淚腺整個完全支持不住,趕緊趁阿姨沒講話時偷偷拭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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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你快樂嗎?』,快下中港交流道時,阿姨問了這個問題。
「我的目標並不是快樂…。」,
『這是一個大哉問。It’s a big question.』,阿姨知道這問題很大,
我本來想講我的目標是悲傷,我渴望用這股能量改變整個社會,
至少從台灣開始,改變整個島嶼對情感關係單一化的舊有觀念,
並讓所有子女們都能過更好的生活。
但直到下交流道到停車為止,我還是沒有回答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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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姨很湊巧地開車到客運轉運站附近,她想說既然都到這了,
竟塞給我五百要我買車票直接坐客運到台北,
我當下雖然有先回絕,但怕耽誤她上班時間,
還是下車先行買票,她後來把買車票找的三百塊塞給我,
這是我第一次收陌生人的錢。
約莫十分鐘後,我坐上客運,
車窗外明明就頂著刺眼烈日,但我的臉上卻淚如雨下。
我默默決定不暫時回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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